【福建日报】聚光灯下的严复

发布时间:2017-12-18浏览次数:281

聚光灯下的严复

来源:福建日报 2017-12-18

  当前,有关严复思想的研究渐成显学。据统计,近两年在国内某学术文献发布网络平台上涉及严复的论文就有300余篇,其中针对严复思想的研究达60多篇(核心期刊至少有27篇)。

    值得注意的是,这些论文从多个角度开拓出不少新的研究方向。例如,随着女性主义的兴起,严复关于妇女解放的思想重新得到学界关注。有的结合严复生活中的疾痛及其著作中关于疾病医疗的内容,探讨严复的医药观,进一步阐释其晚年思想的“保守”……因此,“严复与中华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、创新性发展”,也成了福建省严复学术研究会等承办的2017年学术年会之主题。

纷繁复杂的思想

    众多的新兴研究表明,“严复的思想是复杂的”“严复在中国近代思想史上有着独特的地位”,同时也揭示出严复的“超前”思想与当今的社会治理存在颇多契合之处。

    例如,福建师范大学理论经济学博士后黄丽云等人认为,严复的法律思想对当代启示有三,一是推进良法制定与实施,主张“立善国利民之法”,否则只能成为“苟且之政”;二是规范权力行使,批判“贫富者异刑而法不壹”;三是力行经济法治,“生财之术多门,而民富必基于政美”。

    严复的家训思想以往少有人关注,《严复全集》现录有严复写与子女的家书99封,福建师范大学社会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赖江坤基于家书的分析,认为严复的一些家教观,基本上与当前的核心价值观是一致的。

    严复育有五子四女,大多成就斐然。为教育子女,他不惜重金聘请晚清大儒金子善做私塾老师,“仅1913年上半年,总计支付给金先生330元”,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,普通工人一月薪资如有五元已算不差,由此可见严复的良苦用心。

    四子严璿在十五岁左右,完成家塾教育后考入唐山路矿学校,且成绩优异。严复对其并未一味夸奖,而是劝诫“为学须有优游自得之趣,用力既久,自然成熟,一时高低毁誉,不足关怀也”。他深谙当时教育虚浮弊端,特别提醒“国文分数,又有升班关系,自不得不勉强从俗,播弄些新名词之类,依教员所言,缴卷塞责”,因而自学尤为重要,“至于真讲文字,固又是一宗事,后来从汝所好为之,不关今日之事也”。

    作为中国最早一批留学生中的一员,严复对张之洞“中体西用”论嗤之以鼻,认为“有牛之体则有负重之用,有马之体则有致远之用,未闻以牛为体以马为用者也”,“故中学有中学之体用,西学有西学之体用,分之则两立,合之则俱亡”。

    在严复看来,中学和西学的“体用”是独立的体系,“中体西用”之说断不可行。但中国要发展求富强,又非学“西学”不可,因此他希望子女通过自幼熟读传统经典,为成年后接受西学教育时能够保持自身的民族价值观做好准备。

超前的君子观

    1906年6月,严复在上海青年会演说《教授新法》时谈到,“既治新学之后,以自他之耀,回照故林”。

    所说的“自他之耀,回照故林”,是严复认为只有学习了另外一种语言和文化,才能更好地认识母语和本土文化。

    受传统文化淫浸甚深,严复难免会以“劳心劳力”来区分“君子小人”,但之后受西学“君子”的启发,对他的思想观念和价值判断产生许多新的理解和发现。

    商务版许明龙译《论法的精神》有一段文字:“在一个国家里,倘若大人物全是坏蛋和骗子,他们的下属却都是甘心情愿受骗的好人,这种事情实在是难而又难。”

    严译《法意》则为:世安有居其上者为小人,而责居其下者之为君子乎?亦安有居其上者长为欺人之奸,而望居其下者常为受欺之蠢蠢者乎?呜呼,必不然矣!

    居于社会上层的坏蛋和骗子,严复译为小人;下层好人,严复译为君子,这与中国传统意义上的“君子小人”正好相反。

    这个“相反”是孟德斯鸠的意思,是以道德来评判的。孟德斯鸠认为,“道德非君主之精神”,并在《法意》中自注:“所谓君子小人,皆自国民之公德而言。”

    “严复理解了孟德斯鸠政治学术观点,因而在道德意义上使用了‘君子小人’概念。”福建教育出版社副社长孙汉生说,启蒙运动以来西方的道德观念,对严复固有的“君子小人”传统观念,当有一定的影响。

    早在1895年,严复在《原强》中谈“新民德”,就运用了“君子小人”的概念。他认为,当时的“中国之君子期于无损人而已,而西国之君子凡世间有一饥一溺皆己之性分未有尽也”。也就是说,真正的“君子”应当有更强的社会责任意识和担当精神。

    “与其说严复重视外语,不如说他在倡导全球视野、比较思维。”孙汉生认为,这一认识在晚清时代,是超前和难得的,体现了严复思想的开放包容性。

再论晚年“保守”

    1905年,孙中山在伦敦拜访严复,发生“中国民品之劣,民智之卑,即有改革,害之除于甲者将见于乙,泯于丙者将发于丁(严语)”“俟河之清,人寿几何? 君为思想家,鄙人乃实行家也(孙语)”的争论。

    对于这一历史公案,以往舆论几近一边倒地抑扬。“过去那种基于‘革命至上’的历史价值观念,认为严复前期激进、后期保守,乃至晚年‘顽固’‘反动’。”福建社科院研究员许维勤说,这一样板式评价方式,现已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克服,严复后期的思想得到了越来越细致的研究和重视。

    “没有严复进化论和‘天赋人权’思想的启蒙之功,便不可能有民主革命风潮的崛起;没有孙中山的革命实践,严复启蒙思想的深刻性也难于显现。”许维勤认为,这就是近代中国改良与革命、启蒙与救亡互补互动,并在这种双重主题变奏中推动中国历史前进的历史辩证法。

    许多学人对严复晚年的政治思想进行了再评价,如陈云鹏等人认为,严复终其一生都在探寻民族救亡图存、国家民主富强的道路,其晚年思想的“保守”是在对西方资本主义思想体系如何进一步中国化进行的努力。

    严复晚年自撰联道:“旧学商量加邃密,新知涵养转深沉(语出朱熹)。”王国维也说过,“学无新旧也,无中西也,无有用无用也”“余谓中、西二学,盛则俱盛,衰则俱衰。风气既开,互相推助”。

  省委党校教授林怡认为,这些金句道出了严复、王国维对中西学兼容并包、择善而从的科学理性态度。今之学人唯有承接这种治学气度和胸襟,中国学术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才能葆有鲜活的根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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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稿/李俊哲